帝後番外（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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帝後番外（六）
皇帝讓姜靈曄試著相信他, 姜靈曄久久都未回過神，連續幾個晚上，她都夜不能寐。
她說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麽感覺, 是惶恐, 是期待，還是不安？三更時分的時候，她會側過身子, 睜著眼睛，楞楞看著熟睡中的皇帝面容, 一看，就到五更時分。
她承認, 她的確對皇帝動了心，一個年輕、俊朗、聰明、文武雙全，又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男人，女人很難不對他動心，況且, 皇帝的脾氣，並不算差, 他從不會隨意打殺下人，在情事方面, 除了芙蓉林那次粗暴了些, 之後都十分溫柔，這樣一個丈夫，很容易讓女人對他情根深種。
可是, 姜靈曄她知曉, 她入宮，是為了權勢地位, 是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，而不是為了愛上一個男人的，史書上多少後妃的教訓，讓她不敢將自己一顆心完全托付給皇帝，她怕自己真心錯付，會落的一個淒慘無比的下場。
所以她明知自己動了心，又拼命抑制著自己的動心。
在這種糾結心理中，她有了身孕。
姜靈曄驚喜交加，她在承寵不久後就偷偷找了禦醫來看，結果禦醫把脈說她不易受孕，日後恐會子嗣艱難，姜靈曄聽後，極度失望。
她並不是因為喜歡子嗣失望，而是在這後宮，有一個孩子，會對自己的地位有莫大幫助，強如薛太後，寵冠後宮，也不得不靠搶奪別人的孩子來維持自己地位。
不過很快，姜靈曄就調整了自己的思緒，她想，她不應該覺得薛太後是要靠搶奪孩子才能維持地位，她應該想，薛太後一生沒有生過孩子，但還是能坐上太後高位，所以子嗣這個東西，有的話，能錦上添花，沒有的話，也不是就天崩地塌。
若非薛太後太過狠毒，奪子不算，還要殺母，而且還是虐殺，就連死人也不放過，讓皇帝生母以發覆面口塞米糠下葬，皇帝外家也被殺得一幹二凈，她但凡沒這般趕盡殺絕，皇帝也會孝順對她，而非對她虛以委蛇。
姜靈曄撫摸著自己的腹部，她一瞬間，有種特別不真實的感覺，她真的有自己的孩子了嗎？她真的要做母親了嗎？
而她的孩子，是男是女？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孩子？
姜靈曄既期待，又擔憂。
-
皇帝對她有孕表現的十分高興，他將耳朵伏在姜靈曄的腹部：“什麽都聽不見啊。”
姜靈曄微嗔道：“才兩個月呢，怎麽能聽得見。”
皇帝朗聲笑道：“說得對，是朕太心焦了。”
姜靈曄抿了抿唇，她心中有些擔心，於是婉轉道：“妾這段時間，無法侍寢，還請三郎不要忘了妾，多來鳳陽閣看看妾。”
皇帝笑：“難道靈曄以為，朕每次來鳳陽閣，就是為了讓你侍寢麽？”
姜靈曄思及無數個夜晚的顛鸞倒鳳，她臉頰不由飛起紅暈，小聲嘟囔：“難道不是嗎？”
皇帝撫著姜靈曄的腹部，低低笑著：“朕又不是發情的野獸，朕來鳳陽閣，那是奔著你來的，又不是奔著侍寢來的，至於之後發生的事，那只能怪朕情難自禁了。”
皇帝坦承心意，姜靈曄又是羞澀，又是忍俊不禁，她斜倚在皇帝懷中，皇帝覆在她腹部的手掌溫熱，那股溫熱似乎流入她心中一般，她開始對他說出心底焦慮：“三郎，妾好害怕。”
“怕什麽？”
“怕孩子生出來，缺胳膊斷腿。”姜靈曄念叨著：“妾已經做了好幾個噩夢了，妾真的很害怕。”
“不會的，宮中有禦醫呢。”
“禦醫也不能診斷出這些。”姜靈曄滿面愁容：“這是妾第一次懷孩子，妾不知道這種擔憂，是不是正常的。”
皇帝是個男人，他也不知道是姜靈曄胡思亂想，還是有身孕的女子都會這樣胡思亂想，他沈吟了下，道：“這樣吧，你的母親和阿姊應該有經驗，朕這就賜她們門籍，讓她們可以隨時出入宮中，為你分憂。”
賜後妃家眷門籍，特許隨時出入宮中，這是皇後和四妃才有的待遇，姜靈曄只是婕妤，本不應有這待遇的，姜靈曄又是驚喜，又是擔憂：“三郎，這……合適嗎？”
“為何不合適？”皇帝手掌輕輕撫摸著她的腹部，他似乎極為喜愛這個孩子：“婕妤孕中焦慮，想讓母親阿姊相陪，人心肉長，朕相信那些言官，也會理解的。”
姜靈曄抿了抿唇，她展顏笑道：“妾代這個孩子，謝過三郎。”
-
有姜靈曄母親和阿姊入宮勸慰，姜靈曄初為人母的焦慮心情總算緩解了些，而且她腹中的孩子性格極為乖巧，根本不折騰她，她也沒有母親和阿姊那種嘔心虛乏的反應，所以她有多餘的精力去遍閱書籍，和皇帝探討奏疏，她摸著自己腹部，心中是慢慢的柔情，這個孩子還沒生出來，她已經對她傾註了全部的母愛。
她語氣輕柔地說道：“孩子，你這般體諒阿娘，你真是慈氏菩薩送給阿娘最珍貴的寶物。”
她已經越來越期盼這個孩子的出世了。
-
只不過，皇帝和姜靈曄期盼孩子出世，這後宮之中，自然有不期盼的，首當其沖的，就是賢妃。
賢妃因為姜靈曄是從她宮中出去的，所以一直對姜靈曄十分嫉恨，姜靈曄自有孕後，更加得到皇帝寵愛，賢妃自然也就更加嫉恨，她暗中想對姜靈曄飲食下手，卻被薛太後及時發現。
薛太後訓斥道：“瞧瞧，你就這點出息，如果姜靈曄生下的是個皇子，自有德妃去謀算，你連個孩子都沒有，你謀算什麽？如果是個公主，那你就更沒必要謀算了。前朝的事已經夠讓吾煩心了，哼，那些士大夫，就是看不慣女人把持朝政，吾警告你，你別再節外生枝！”
薛太後警告之下，賢妃也不敢再有動作了，而德妃因姜靈曄出身太過低賤，一直沒將她放在眼裏，加上孩子還沒生出來，是男是女還未得知，她沒必要這麽早下手。
所以姜靈曄就這般，平平安安的一直到生產。
-
太昌四年，正月二十七。
這一日，長安城剛下了一場雪，俗話說，瑞雪兆豐年，皇帝龍顏大悅，加上正月十五的上元燈會還沒過去多久，整個長安城都是歡歡喜喜的節慶氣氛，午時時分，姜靈曄陪皇帝用了膳，她的肚子已經很明顯隆了起來，禦醫說，她生產應該就在這幾日了。
皇帝側耳趴在她腹部聽了下，這時他能聽到胎兒的聲音，他沈迷聽了一會，才起身笑道：“朕聽林禦醫說，他趴在他妻子肚子聽動靜的時候，他孩子會經常踢他一腳，但是，這個孩子，就從沒踢過朕。”
姜靈曄抿嘴笑道：“這孩子豈止沒踢過三郎，就連妾，也沒踢過。”
皇帝引以為奇：“天底下還有這般乖巧的孩子。”
“依妾所看，這孩子，是見阿耶政事辛苦，見阿娘懷胎辛苦，所以才乖乖的，不給阿耶阿娘添麻煩。”
皇帝輕撫著姜靈曄隆起的肚子，對腹中孩子笑道：“這般聽話，你說阿耶該給你什麽獎賞呢？這樣吧，將廣陵郡給你做封地，你的封號呢，就叫永安，寓意，永遠平安。”
廣陵郡是大周最富庶的封地，封號永安的寓意，更是飽含拳拳愛子之心，姜靈曄又是驚訝，又是感動，她勸道：“三郎，別寵壞了這孩子。”
“這件事，朕考慮很久了，靈曄，不要勸朕。”
姜靈曄仍覺不妥，還想再勸，這時她腹部一陣疼痛，冷汗頓時冒了出來，皇帝見狀，也慌了：“靈曄，怎麽了？”
“妾……妾要生產了……”
-
鳳陽閣裏，皇帝焦急地在門外踱步，木門內是姜靈曄隱忍至極的痛呼聲，都說婦人生產疼痛難忍，就如同跟鬼門關走過一遭一樣，但姜靈曄連痛呼都是壓抑的，她總是這樣，小心翼翼，如履薄冰。
就算他告訴她，讓她試著相信他，她還是不敢。
或許是因為她的出身實在太過卑賤，母族也沒有任何助力，讓她在大明宮勢單力薄，根本不敢有過多的希冀，她怕她將所有的情愛都托付給皇帝，到頭來，換來一個紅顏未老恩先斷。
畢竟癡情女子薄情郎的先例，實在太多了。
可是兩個人，總要一個人先邁出一步，而不是都等著對方靠近。
皇帝下定決心，他既然於萬千人海之中，認準了這個有野心、有手段的狡黠少女，願意讓她陪他走這一段艱辛帝王路，他就要消除她所有的疑慮，他推門，準備進入產房。
身旁內侍慌忙攔住他：“聖人，產房汙穢，見血不吉啊！”
“什麽吉不吉？朕不信這個。”
皇帝說罷，就準備闖入產房，幾個內侍死死抱住他的腿，哀求著：“聖人不為自己著想，也要為姜婕妤和皇嗣著想啊，聖人是真龍天子，有上天庇佑，若災禍降到姜婕妤和皇嗣身上，如何是好啊！”
皇帝聽到此言，倒是猶豫了，房間裏，姜靈曄也聽到了內侍的勸阻，她眼淚不由自主湧了出來，也不知道是疼的，還是感動的，她抓住身旁宮婢的手，虛弱道：“去跟聖人說，多謝他美意，但不必為我壞了規矩……我是無所謂，可我不想這孩子一出生就被口誅筆伐……若他真想陪我，就……以發代人吧……”
宮婢急急忙忙去稟報了，姜靈曄聽到她稟報不想孩子被口誅筆伐這句後，皇帝沈默了下，宮婢又稟報接下來的話，皇帝似乎抽出匕首，內侍又一陣勸阻，大概是勸皇帝龍體何等寶貴，萬萬不可割發，但很快，房外就安靜了下來，接著宮婢慌忙跑了進來，抖抖索索呈上皇帝的一縷頭發。
姜靈曄淚如泉湧，她將頭發握入掌心，就如同抓住皇帝的溫暖手掌一般，她閉著眼睛，身體內部是一陣又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，她終於不再壓抑自己的痛苦，而是開始如尋常女子般，在丈夫面前，痛呼出聲。
-
在姜靈曄的聲聲痛呼中，皇帝焦急的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，往日的翩翩風度全無，他甚至急到滿頭是汗，一個時辰後，在姜靈曄最後一聲痛呼中，皇帝聽到了哇哇的嬰兒哭聲。
姜靈曄已經痛暈了，她迷迷糊糊的，聽到宮婢打掃幹凈房間後，皇帝就立刻匆匆進來了，他進來第一件事，就是坐到她的榻邊，撫摸著她被汗浸濕的頭發，焦急問著宮婢：“婕妤沒事吧？”
宮婢答道：“聖人放心，婕妤十分平安。”
皇帝這才放下心來，宮婢抱著孩子，又道：“恭喜聖人，婕妤生了一個小公主。”
宮婢說是恭喜，但語氣中還有些惋惜，可惜，不是一個小皇子。
姜靈曄迷迷糊糊的，她很想反駁，公主怎麽了，公主也是她的孩子，她一點都不可惜，她高興的很。
但她聽到皇帝就跟毛頭小子一般喜上眉梢：“公主？朕早就猜到是公主！只有公主才會那般乖巧！公主好！公主好！”
他喜不自勝地抱過大紅緞被裹著的小小嬰兒，他望著懷中女兒，朗聲笑道：“朕的永安公主，出世了！”
他的欣喜，不像是假的，姜靈曄心中又是一陣感動，她拼命想睜開眼睛，但她身體乏的很，根本睜不開，她又聽到宮婢奉承皇帝：“婕妤生公主只生了一個時辰，醫官都說沒見過這麽快的，看來公主，是不想讓婕妤受苦啊！”
皇帝凝視著抱著的嬰兒，他小心親了親嬰兒的額頭：“朕的永安公主，從小就這麽懂事，真是菩薩賜予的珍寶，朕已經想好了幾個乳名，等你的阿娘醒來，再讓她定奪。”
他單手抱著嬰兒，另一只手去握姜靈曄的手：“靈曄，快醒來吧，看一看你和朕的孩子。”
-
但姜靈曄直到落日時分，才悠悠醒轉過來，她醒來之後，發現皇帝居然還在她的房間沒有走，他就趴在她榻邊，旁邊還睡著她剛生下來的孩子，孩子也睡得很是香甜，只不過小臉皺巴巴的，看不出美醜。
姜靈曄看了看孩子，又將視線轉到趴在她榻前睡著的皇帝臉龐，從這個角度看，皇帝側臉俊美，朗朗如日月入懷，姜靈曄手指微動，想如同尋常百姓家的妻子撫摸丈夫一般，去撫摸他的臉龐。
但皇帝已經醒了，姜靈曄慌忙將手指縮到錦衾中，皇帝擡眸，見她醒來，他欣喜道：“靈曄，你醒了。”
皇帝小心翼翼將孩子抱到她身側，給她看：“我們的孩子。”
姜靈曄點頭：“嗯，我們的孩子。”
“朕覺得，像你。”皇帝笑道：“長大後，定然光彩動天下。”
姜靈曄抿嘴笑：“皺巴巴的，這麽醜，妾可看不出她長得像妾，更看不出她會光彩動天下。”
“哪裏醜了？”皇帝不滿：“漂亮的很。”
“嗯……漂亮的很……”
皇帝一笑，與她又說了幾句體己話，然後道：“朕想了幾個乳名，說給你聽。”
他說著他冥思苦想的乳名，姜靈曄眸中神情愈發溫柔如水，她從錦衾中伸出手，慢慢握住皇帝的手掌，說道：“就叫明月珠吧。”
皇帝看著她主動握住自己的手，楞了下，姜靈曄道：“明月珠，佛經七寶之一，這孩子，是慈氏菩薩送給三郎和我的珍寶，就叫她明月珠吧。”
皇帝抿了抿唇，他反手握住姜靈曄的手，柔聲道：“好，就叫她明月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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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讓姜靈曄試著相信他, 姜靈曄久久都未回過神，連續幾個晚上，她都夜不能寐。
她說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麽感覺, 是惶恐, 是期待，還是不安？三更時分的時候，她會側過身子, 睜著眼睛，楞楞看著熟睡中的皇帝面容, 一看，就到五更時分。
她承認, 她的確對皇帝動了心，一個年輕、俊朗、聰明、文武雙全，又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男人，女人很難不對他動心，況且, 皇帝的脾氣，並不算差, 他從不會隨意打殺下人，在情事方面, 除了芙蓉林那次粗暴了些, 之後都十分溫柔，這樣一個丈夫，很容易讓女人對他情根深種。
可是, 姜靈曄她知曉, 她入宮，是為了權勢地位, 是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，而不是為了愛上一個男人的，史書上多少後妃的教訓，讓她不敢將自己一顆心完全托付給皇帝，她怕自己真心錯付，會落的一個淒慘無比的下場。
所以她明知自己動了心，又拼命抑制著自己的動心。
在這種糾結心理中，她有了身孕。
姜靈曄驚喜交加，她在承寵不久後就偷偷找了禦醫來看，結果禦醫把脈說她不易受孕，日後恐會子嗣艱難，姜靈曄聽後，極度失望。
她並不是因為喜歡子嗣失望，而是在這後宮，有一個孩子，會對自己的地位有莫大幫助，強如薛太後，寵冠後宮，也不得不靠搶奪別人的孩子來維持自己地位。
不過很快，姜靈曄就調整了自己的思緒，她想，她不應該覺得薛太後是要靠搶奪孩子才能維持地位，她應該想，薛太後一生沒有生過孩子，但還是能坐上太後高位，所以子嗣這個東西，有的話，能錦上添花，沒有的話，也不是就天崩地塌。
若非薛太後太過狠毒，奪子不算，還要殺母，而且還是虐殺，就連死人也不放過，讓皇帝生母以發覆面口塞米糠下葬，皇帝外家也被殺得一幹二凈，她但凡沒這般趕盡殺絕，皇帝也會孝順對她，而非對她虛以委蛇。
姜靈曄撫摸著自己的腹部，她一瞬間，有種特別不真實的感覺，她真的有自己的孩子了嗎？她真的要做母親了嗎？
而她的孩子，是男是女？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孩子？
姜靈曄既期待，又擔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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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對她有孕表現的十分高興，他將耳朵伏在姜靈曄的腹部：“什麽都聽不見啊。”
姜靈曄微嗔道：“才兩個月呢，怎麽能聽得見。”
皇帝朗聲笑道：“說得對，是朕太心焦了。”
姜靈曄抿了抿唇，她心中有些擔心，於是婉轉道：“妾這段時間，無法侍寢，還請三郎不要忘了妾，多來鳳陽閣看看妾。”
皇帝笑：“難道靈曄以為，朕每次來鳳陽閣，就是為了讓你侍寢麽？”
姜靈曄思及無數個夜晚的顛鸞倒鳳，她臉頰不由飛起紅暈，小聲嘟囔：“難道不是嗎？”
皇帝撫著姜靈曄的腹部，低低笑著：“朕又不是發情的野獸，朕來鳳陽閣，那是奔著你來的，又不是奔著侍寢來的，至於之後發生的事，那只能怪朕情難自禁了。”
皇帝坦承心意，姜靈曄又是羞澀，又是忍俊不禁，她斜倚在皇帝懷中，皇帝覆在她腹部的手掌溫熱，那股溫熱似乎流入她心中一般，她開始對他說出心底焦慮：“三郎，妾好害怕。”
“怕什麽？”
“怕孩子生出來，缺胳膊斷腿。”姜靈曄念叨著：“妾已經做了好幾個噩夢了，妾真的很害怕。”
“不會的，宮中有禦醫呢。”
“禦醫也不能診斷出這些。”姜靈曄滿面愁容：“這是妾第一次懷孩子，妾不知道這種擔憂，是不是正常的。”
皇帝是個男人，他也不知道是姜靈曄胡思亂想，還是有身孕的女子都會這樣胡思亂想，他沈吟了下，道：“這樣吧，你的母親和阿姊應該有經驗，朕這就賜她們門籍，讓她們可以隨時出入宮中，為你分憂。”
賜後妃家眷門籍，特許隨時出入宮中，這是皇後和四妃才有的待遇，姜靈曄只是婕妤，本不應有這待遇的，姜靈曄又是驚喜，又是擔憂：“三郎，這……合適嗎？”
“為何不合適？”皇帝手掌輕輕撫摸著她的腹部，他似乎極為喜愛這個孩子：“婕妤孕中焦慮，想讓母親阿姊相陪，人心肉長，朕相信那些言官，也會理解的。”
姜靈曄抿了抿唇，她展顏笑道：“妾代這個孩子，謝過三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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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姜靈曄母親和阿姊入宮勸慰，姜靈曄初為人母的焦慮心情總算緩解了些，而且她腹中的孩子性格極為乖巧，根本不折騰她，她也沒有母親和阿姊那種嘔心虛乏的反應，所以她有多餘的精力去遍閱書籍，和皇帝探討奏疏，她摸著自己腹部，心中是慢慢的柔情，這個孩子還沒生出來，她已經對她傾註了全部的母愛。
她語氣輕柔地說道：“孩子，你這般體諒阿娘，你真是慈氏菩薩送給阿娘最珍貴的寶物。”
她已經越來越期盼這個孩子的出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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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不過，皇帝和姜靈曄期盼孩子出世，這後宮之中，自然有不期盼的，首當其沖的，就是賢妃。
賢妃因為姜靈曄是從她宮中出去的，所以一直對姜靈曄十分嫉恨，姜靈曄自有孕後，更加得到皇帝寵愛，賢妃自然也就更加嫉恨，她暗中想對姜靈曄飲食下手，卻被薛太後及時發現。
薛太後訓斥道：“瞧瞧，你就這點出息，如果姜靈曄生下的是個皇子，自有德妃去謀算，你連個孩子都沒有，你謀算什麽？如果是個公主，那你就更沒必要謀算了。前朝的事已經夠讓吾煩心了，哼，那些士大夫，就是看不慣女人把持朝政，吾警告你，你別再節外生枝！”
薛太後警告之下，賢妃也不敢再有動作了，而德妃因姜靈曄出身太過低賤，一直沒將她放在眼裏，加上孩子還沒生出來，是男是女還未得知，她沒必要這麽早下手。
所以姜靈曄就這般，平平安安的一直到生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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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昌四年，正月二十七。
這一日，長安城剛下了一場雪，俗話說，瑞雪兆豐年，皇帝龍顏大悅，加上正月十五的上元燈會還沒過去多久，整個長安城都是歡歡喜喜的節慶氣氛，午時時分，姜靈曄陪皇帝用了膳，她的肚子已經很明顯隆了起來，禦醫說，她生產應該就在這幾日了。
皇帝側耳趴在她腹部聽了下，這時他能聽到胎兒的聲音，他沈迷聽了一會，才起身笑道：“朕聽林禦醫說，他趴在他妻子肚子聽動靜的時候，他孩子會經常踢他一腳，但是，這個孩子，就從沒踢過朕。”
姜靈曄抿嘴笑道：“這孩子豈止沒踢過三郎，就連妾，也沒踢過。”
皇帝引以為奇：“天底下還有這般乖巧的孩子。”
“依妾所看，這孩子，是見阿耶政事辛苦，見阿娘懷胎辛苦，所以才乖乖的，不給阿耶阿娘添麻煩。”
皇帝輕撫著姜靈曄隆起的肚子，對腹中孩子笑道：“這般聽話，你說阿耶該給你什麽獎賞呢？這樣吧，將廣陵郡給你做封地，你的封號呢，就叫永安，寓意，永遠平安。”
廣陵郡是大周最富庶的封地，封號永安的寓意，更是飽含拳拳愛子之心，姜靈曄又是驚訝，又是感動，她勸道：“三郎，別寵壞了這孩子。”
“這件事，朕考慮很久了，靈曄，不要勸朕。”
姜靈曄仍覺不妥，還想再勸，這時她腹部一陣疼痛，冷汗頓時冒了出來，皇帝見狀，也慌了：“靈曄，怎麽了？”
“妾……妾要生產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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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陽閣裏，皇帝焦急地在門外踱步，木門內是姜靈曄隱忍至極的痛呼聲，都說婦人生產疼痛難忍，就如同跟鬼門關走過一遭一樣，但姜靈曄連痛呼都是壓抑的，她總是這樣，小心翼翼，如履薄冰。
就算他告訴她，讓她試著相信他，她還是不敢。
或許是因為她的出身實在太過卑賤，母族也沒有任何助力，讓她在大明宮勢單力薄，根本不敢有過多的希冀，她怕她將所有的情愛都托付給皇帝，到頭來，換來一個紅顏未老恩先斷。
畢竟癡情女子薄情郎的先例，實在太多了。
可是兩個人，總要一個人先邁出一步，而不是都等著對方靠近。
皇帝下定決心，他既然於萬千人海之中，認準了這個有野心、有手段的狡黠少女，願意讓她陪他走這一段艱辛帝王路，他就要消除她所有的疑慮，他推門，準備進入產房。
身旁內侍慌忙攔住他：“聖人，產房汙穢，見血不吉啊！”
“什麽吉不吉？朕不信這個。”
皇帝說罷，就準備闖入產房，幾個內侍死死抱住他的腿，哀求著：“聖人不為自己著想，也要為姜婕妤和皇嗣著想啊，聖人是真龍天子，有上天庇佑，若災禍降到姜婕妤和皇嗣身上，如何是好啊！”
皇帝聽到此言，倒是猶豫了，房間裏，姜靈曄也聽到了內侍的勸阻，她眼淚不由自主湧了出來，也不知道是疼的，還是感動的，她抓住身旁宮婢的手，虛弱道：“去跟聖人說，多謝他美意，但不必為我壞了規矩……我是無所謂，可我不想這孩子一出生就被口誅筆伐……若他真想陪我，就……以發代人吧……”
宮婢急急忙忙去稟報了，姜靈曄聽到她稟報不想孩子被口誅筆伐這句後，皇帝沈默了下，宮婢又稟報接下來的話，皇帝似乎抽出匕首，內侍又一陣勸阻，大概是勸皇帝龍體何等寶貴，萬萬不可割發，但很快，房外就安靜了下來，接著宮婢慌忙跑了進來，抖抖索索呈上皇帝的一縷頭發。
姜靈曄淚如泉湧，她將頭發握入掌心，就如同抓住皇帝的溫暖手掌一般，她閉著眼睛，身體內部是一陣又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，她終於不再壓抑自己的痛苦，而是開始如尋常女子般，在丈夫面前，痛呼出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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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姜靈曄的聲聲痛呼中，皇帝焦急的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，往日的翩翩風度全無，他甚至急到滿頭是汗，一個時辰後，在姜靈曄最後一聲痛呼中，皇帝聽到了哇哇的嬰兒哭聲。
姜靈曄已經痛暈了，她迷迷糊糊的，聽到宮婢打掃幹凈房間後，皇帝就立刻匆匆進來了，他進來第一件事，就是坐到她的榻邊，撫摸著她被汗浸濕的頭發，焦急問著宮婢：“婕妤沒事吧？”
宮婢答道：“聖人放心，婕妤十分平安。”
皇帝這才放下心來，宮婢抱著孩子，又道：“恭喜聖人，婕妤生了一個小公主。”
宮婢說是恭喜，但語氣中還有些惋惜，可惜，不是一個小皇子。
姜靈曄迷迷糊糊的，她很想反駁，公主怎麽了，公主也是她的孩子，她一點都不可惜，她高興的很。
但她聽到皇帝就跟毛頭小子一般喜上眉梢：“公主？朕早就猜到是公主！只有公主才會那般乖巧！公主好！公主好！”
他喜不自勝地抱過大紅緞被裹著的小小嬰兒，他望著懷中女兒，朗聲笑道：“朕的永安公主，出世了！”
他的欣喜，不像是假的，姜靈曄心中又是一陣感動，她拼命想睜開眼睛，但她身體乏的很，根本睜不開，她又聽到宮婢奉承皇帝：“婕妤生公主只生了一個時辰，醫官都說沒見過這麽快的，看來公主，是不想讓婕妤受苦啊！”
皇帝凝視著抱著的嬰兒，他小心親了親嬰兒的額頭：“朕的永安公主，從小就這麽懂事，真是菩薩賜予的珍寶，朕已經想好了幾個乳名，等你的阿娘醒來，再讓她定奪。”
他單手抱著嬰兒，另一只手去握姜靈曄的手：“靈曄，快醒來吧，看一看你和朕的孩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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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姜靈曄直到落日時分，才悠悠醒轉過來，她醒來之後，發現皇帝居然還在她的房間沒有走，他就趴在她榻邊，旁邊還睡著她剛生下來的孩子，孩子也睡得很是香甜，只不過小臉皺巴巴的，看不出美醜。
姜靈曄看了看孩子，又將視線轉到趴在她榻前睡著的皇帝臉龐，從這個角度看，皇帝側臉俊美，朗朗如日月入懷，姜靈曄手指微動，想如同尋常百姓家的妻子撫摸丈夫一般，去撫摸他的臉龐。
但皇帝已經醒了，姜靈曄慌忙將手指縮到錦衾中，皇帝擡眸，見她醒來，他欣喜道：“靈曄，你醒了。”
皇帝小心翼翼將孩子抱到她身側，給她看：“我們的孩子。”
姜靈曄點頭：“嗯，我們的孩子。”
“朕覺得，像你。”皇帝笑道：“長大後，定然光彩動天下。”
姜靈曄抿嘴笑：“皺巴巴的，這麽醜，妾可看不出她長得像妾，更看不出她會光彩動天下。”
“哪裏醜了？”皇帝不滿：“漂亮的很。”
“嗯……漂亮的很……”
皇帝一笑，與她又說了幾句體己話，然後道：“朕想了幾個乳名，說給你聽。”
他說著他冥思苦想的乳名，姜靈曄眸中神情愈發溫柔如水，她從錦衾中伸出手，慢慢握住皇帝的手掌，說道：“就叫明月珠吧。”
皇帝看著她主動握住自己的手，楞了下，姜靈曄道：“明月珠，佛經七寶之一，這孩子，是慈氏菩薩送給三郎和我的珍寶，就叫她明月珠吧。”
皇帝抿了抿唇，他反手握住姜靈曄的手，柔聲道：“好，就叫她明月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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